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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0日,吉林《新文化報》報道了延邊一起發生于5年前的90多人群體性汞中毒事件。一位汞中毒患者看到報道后,情緒激動,4小時后突然不治。死者家屬質疑醫院診斷結果,要求尸檢,以知道“死因到底與汞中毒有無關系”。
5年前,所有到延邊某醫院治療牛皮癬的患者無一例外染上汞中毒,時隔5年,患者出現頭痛、記憶力減退等癥狀。
賠償問題久拖不決,對患者病情的司法鑒定出臺,但遭到患者強烈質疑。
延邊當地一媒體對汞中毒事件進行報道,文章見報第二天,簽片副總被撤職。
7月1日凌晨,吉林省延吉市50歲的孫奇樞停止了呼吸。
在孫奇樞死亡鑒定書上,120出診醫生下的診斷結論是“猝死”。
孫奇樞的妻子李艷清說,6月30日晚11點鐘,孫奇樞看到了一份報紙的報道。看完報紙后,孫奇樞顯得很激動:“終于看到有勇氣的報紙敢為我們說話了。”
“一晚上孫奇樞的情緒都比較高昂”,李艷清說,大約在7月1日凌晨1點的時候,孫奇樞說心里難受,臉上出汗。
李艷清拿出自己吃的救心丸給孫奇樞服用,但不見效果。
大約到2點左右,孫奇樞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后病情加重,臉色開始發青。李艷清見狀撥打120電話求救,同時向鄰居求援,在家中為孫做人工呼吸。
但不到3點,孫奇樞就告不治。
曾經的汞中毒患者
孫奇樞在臨死前看的報紙是吉林的《新文化報》,6月30日,該報在第14版“視點”版用一個整版報道了延邊一起發生于5年前的90多人群體性汞中毒事件。
孫奇樞就是這起汞中毒事件的受害者之一。李艷清說,汞中毒事件后,受害者們就醫療、賠償等問題與延邊有關單位發生了分歧,受害者們到延邊相關部門反映,但沒有得到令他們滿意的答復。他們也曾向媒體反映,但一直沒有媒體對此進行報道。
去年11月,孫奇樞在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天平司法技術鑒定中心接受了司法鑒定,2004年3月鑒定結果顯示孫奇樞無汞中毒、無汞中毒合并癥。“老孫對這事非常生氣,要不看到報紙后也不會那么激動的。”李艷清說,“可事實是這幾年他的頭發大面積脫落,記憶力一直在衰退,性功能喪失了,5年也一直沒有好轉,這些都符合醫學資料上汞中毒的癥狀。”
基于以上疑問,李艷清對醫院出具的丈夫死因結論并不認同,她要求對丈夫的尸體進行化驗。到目前,孫奇樞的尸體化驗結果還在等待。
治銀屑病致汞中毒
李艷清說,孫奇樞和另外90多名延邊汞中毒患者一樣,都是在治療銀屑病(牛皮癬)時,導致汞中毒的。
治好孫奇樞身上的牛皮癬,是夫妻倆多年的夢想。
1999年初,李艷清在《延邊廣播電視報》上看到延邊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分院的一則廣告,稱該院有一種“吸煙療法”,療效神奇,可以包治銀屑病,每人1200元,無效退款。
1999年2月,孫奇樞在被收取1200元后,到延邊醫院分院接受了治療。
李艷清出示了孫奇樞治病的“藥物”。這是一種呈黑色火藥狀的粉末,聞起來有股刺鼻的味道。據了解,延邊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分院的“吸煙療法”有“鼻孔吸煙法”和“煙斗吸煙法”兩種,“煙斗吸煙法”是將藥放在普通的煙斗中像平常吸煙一樣吸。鼻孔吸煙法就是將藥放在電爐子的瓦片上,經過加熱的瓦片烘烤,藥物就會散發煙氣,患者則用紙筒將煙吸入鼻孔達到治療的目的。
李艷清說,用鼻孔吸煙法治了兩個多月后,孫奇樞的身體越來越差,渾身無力,躺在床上就不想動彈,渾身顫抖,口腔潰瘍,飯也吃不下。
“剛開始我們也沒有懷疑是汞中毒,只當成是其他的病癥到處求醫問藥。”
直到1999年5月,一個叫全龍哲的患者出現癥狀到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防疫站檢測被發現是汞中毒后,延邊醫院才急召其他患者到防疫站檢查,接受檢查的90多名患者無一例外都被診為汞中毒。
醫院稱大部分患者被“治愈”
據延邊醫院提供給吉林省衛生廳的書面報告顯示,1999年群體性汞中毒事件發生后,醫院進行了積極的診治,又從上海空運驅汞藥物。1999年12月10日,延邊醫院提交的階段性工作報告上說,汞中毒事件發生后,先后有92名患者不同程度地受到傷害,經過為時半年的搶救,先后有74人尿汞值恢復正常,臨床癥狀基本消失,其中兩人已醫療終結,55人經醫院聯合專家組醫療鑒定為治愈。
今年7月7日,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分管文教衛工作的副秘書長趙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問題發生后,醫院盡了救死扶傷的責任,據我了解,醫院為這些患者的繼續治療已經花費了140萬元。
而來自福建莆田的“坐診中醫疑難雜癥專家”林永珍因涉嫌非法制售假藥于2000年4月12日被延吉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因涉嫌非法行醫罪,同年5月22日被逮捕。
按延吉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書上的內容,初中畢業的林永珍1973年開始在福建莆田民間行醫,后來在四川花1000元買了一個假醫師證書。1998年,林永珍與延邊醫院皮膚科主任金鳳飛決定“合作”從事牛皮癬治療,兩人私下約定利潤分成,林永珍分三成,金鳳飛分七成。
達成協議后,金鳳飛負責策劃打廣告,打出了“中醫坐診疑難雜癥”的招牌。據林永珍交代,“吸煙療法”是他在一本叫《千家妙方》的書中看到的,但他并沒有將配方告訴金鳳飛,只說這是一個教授研制的配方,需要七味藥,其中有汞、雞骨頭、杉木等。由于沒有買到起助燃作用的杉木,林永珍擅自用白松進行代替。
檢察機關指控,在收取90多位患者99170元的醫藥費里,林永珍實得了8000元。
2000年8月8日,林永珍被延吉市人民法院以非法行醫罪,非法生產、銷售假藥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并處罰金53000元,沒收違法所得8000元上繳國庫。刑期從2000年4月12日起至2005年4月11日止,而另一犯罪嫌疑人金鳳飛則一直脫逃。
患者時有頭痛、記憶力減退等癥狀
汞中毒患者們現在最擔心的是后遺癥。
在人們眼里,52歲的于桂芹現在的記憶力很差,帶外孫在樓下玩,回家都不知道將2歲的孩子帶回去。“我們都不敢讓她看孩子,那樣肯定會把孩子丟了。”于的丈夫房恩杰說。
于桂芹的大女兒房玲玲(化名)患有牛皮癬,在家中用“鼻孔吸煙法”治療時,于桂芹和二女兒就用木勺在瓦片上翻撥藥物,以加強烘烤效果,最終的結果是她和二女兒也被檢查出是汞中毒。
在1999年8、9、10三個月,于桂芹掉了19顆牙齒,今年5月8日的一次司法鑒定認可了于桂芹這一癥狀是由汞中毒引起。
像于桂芹這樣,具體有多少家屬患了汞中毒不得而知。房恩杰估計了一下:“患者加家屬不下兩三百人,因為每家被感染的家屬可能不止一人。”
為了看病,房玲玲1999年底賣掉了房子,當時她結婚還不到半年,直到今天她還住在父母家里。
由于有病,房玲玲和妹妹1999年都被原單位辭退了,直到2002年才重新找了工作。
房玲玲的兒子兩歲,看起來很可愛,但房恩杰說:“我們心里其實很不安,不知道大女兒的病對這個孩子有沒有影響,大女兒結婚四五年沒敢生小孩,可女婿是家里惟一的男孩,他家里有五個姐妹,夫妻兩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生一個。”
房玲玲目前仍有頭疼、記憶力減退等癥狀發生。
司法鑒定:只有一人定為十級傷殘
汞中毒事件發生后,受害者及其家屬們于1999年6月9日成立了汞中毒者自救委員會,他們希望以組織的形式跟有關部門溝通,使事情能夠合理的解決。
房恩杰說,汞中毒受害者們在出院后一直與延邊醫院聯系,要求醫院除了對他們進行日常的治療,還得對他們進行賠償。
“實事求是地說,事件發生的1999年,延邊醫院確實組織力量對受害者進行了救治,但后來受害者出院后就慢慢地不給治了,說要上法院解決問題,等法院判了再說。”房恩杰說。
延邊醫院常務副院長關立克也表達了這樣的意思:“至于賠償問題,醫院也是受害者,院方將會根據司法鑒定的結果進行賠償,如果需要繼續治療,醫院也會承擔這個責任。”
2003年10月開始,已有53名汞中毒者在延邊司法局下屬的天平司法技術鑒定中心接受了病情鑒定,因為司法鑒定結果將成為法院判案的依據。
今年3月,汞中毒者的司法鑒定結論公布:除受害最重的全龍哲被定為十級傷殘外,其余受害者鑒定為無汞中毒,無汞中毒之合并癥,不需護理,對汞中毒的醫療已終結。
汞中毒受害者對這樣的鑒定結果表示了強烈質疑。“對這個司法鑒定結果我們不能接受,這些人身上的種種病癥與醫學資料上的汞中毒后遺癥是吻合的。”房恩杰說,他妻子和大女兒都被鑒定為醫療已經終結,但她們目前仍有頭疼、記憶力減退等癥狀發生。妻子于桂芹不服鑒定結論,到鑒定中心質問為何不對她脫落的牙齒進行分析,鑒定中心在今年5月8日又出了一個補充鑒定,結論是于桂芹牙齒脫落確系汞中毒引起,修復需要2570元。
7月9日,天平司法技術鑒定中心主任、此次鑒定兩個鑒定人之一的金姬善拒絕接受采訪:“有問題到法庭再說”。
7月3日,在吉林省延邊日報社延邊晨報全體采編人員大會上,延邊日報社社長許龍錫宣布了日報社黨委的一項決定:免去高健的延邊晨報社副總編輯職務。
此前一天的7月2日,《延邊晨報》用三個整版報道了孫奇樞之死,并轉載了《新文化報》關于延邊汞中毒事件的報道。
高健簽發了當天的版面。
汞中毒
汞為液態銀白色金屬。常溫下即能蒸發。在生產和使用過程中汞主要以蒸氣形態經呼吸道進入人體。臨床表現為有頭痛、頭昏、乏力、發熱。口腔炎突出,表現齒齦紅腫酸痛、糜爛出血、牙齒松動、齦槽溢膿,口腔有臭味,并有惡心、嘔吐、食欲不振、腹痛、腹瀉。部分患者皮膚可出現紅色斑丘疹,以四肢及頭面部分布較多。少數患者可有腎損害。個別嚴重者可有咳嗽、胸痛、呼吸困難、紫紺等急性間質性肺炎的表現。對此病需進行驅汞治療,常用絡合劑為二巰丙磺鈉(2.5~5.0mg/kg,肌肉注射)、二巰丁二鈉(15~20mg/kg,緩慢靜注),每6~8小時一次,兩天后改為每日一次,6天為一個療程。根據尿汞排出水平決定是否需要下一療程。(來源:光明網-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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