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期,我家兄弟姊妹多,吃穿都成問題。吃不飽,穿不暖,夏天好說,冬天遭罪了。鄉(xiāng)村溝河邊風硬,寒風刺骨,教室也冷如寒窯,凍手凍腳,跺腳聲此起彼伏,高過老師講課聲,盼著早點放學回家,坐熱炕上。難熬而漫長的冬天,不想面對,又勇于面對。因為只要熬過寒冬,春節(jié)就會很快來到。
坐在土(床)炕上,一邊寫作業(yè),一邊聽母親熟悉的納鞋底聲,那是一種穿透力很強的聲音,帶著原始的生活氣息,震顫心靈;寫完作業(yè),看母親專心納鞋底,還真是一種美妙享受啊。當母親納鞋底的聲音響起,就知道年一步步向我們走近了。錐子抨擊頂針的聲音,就像綿綿無期的兒歌,催促自己在好夢里長大,為母親分憂解愁。母親的笑靨里,蓄滿了年節(jié)帶來的開心。
吃過臘八粥,年味已經(jīng)開始泛上心來。房前屋后纏繞著縷縷炊煙,炊煙裹挾的風也是溫暖的。母親拆棉被棉褥,洗干凈,重新裝好縫上,熱炕承載生活的氣象;長輩從村中老井挑回來的水,姐姐用鍋溫熱后,倒在洗衣盆里,冒著熱氣的水,似裊裊炊煙縹緲散開,晾曬在院落的衣服散發(fā)的熱氣,透著老井水的新鮮。年味是一股氣息。
母親屋里掃塵,父親打掃院落,姐姐哥哥帶著我上街買年畫。街上熙熙攘攘,一幅幅年畫,讓我眼花繚亂,美不勝收,姐姐哥哥買了三張年畫。一張年年有余,一張富貴吉祥,一張幸福安康。羈絆我們腳步的不僅僅是年畫,還有供銷社琳瑯滿目的年貨商品。在散發(fā)著年味的街上,我和姐姐慢慢走著看著,每一個角落都不想錯過,生怕走快了看不夠,生怕好東西都走進了別人的眼里,沒錢買,光看也是一種富足的享受。當然兜里有錢買一點年貨,欣喜不亞于現(xiàn)在彩票中獎。
母親已經(jīng)把屋子的灰塵掃凈了,窗子也擦得亮亮的,拆洗縫好的被褥枕頭疊放整齊,報紙糊的墻圍,看著也新鮮。買回來的年畫,姐姐用圖釘釘在墻上,屋里頓時清亮許多,灰暗陳舊都被趕走,屋里煥發(fā)了光彩。父母也精神百倍,母親蒸饅頭,父親煮咸菜,在霧氣彌漫中感知年味的快意。
連續(xù)好幾天,母親白天拆洗,夜里縫補,忙不迭地和大年賽跑。我們急迫穿新衣服的心情,母親非常理解。母親拆棉襖棉褲,看得我目瞪口呆,我嗔怪母親,擔心我沒有衣服穿了,母親笑著說,明天就會讓你們穿上新衣服。母親取出棉花,抖開攤勻,棉球用手撕開,然后再縫進去,經(jīng)母親拆洗縫補的棉襖棉褲,就像新的一樣,好看也舒服。年味也被母親縫進了棉襖棉褲里。盼年的每一天里,感知父母的勤勞。
年二十九,母親果然讓我們每個人都穿上了煥然一新的棉襖棉褲。我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待在家里,不敢亂跑,生怕弄臟了棉襖棉褲。母親通宵達旦為我們縫制新衣服,疼惜母親,疼惜衣服,疼惜來之不易的美好。
大年三十,棉襖棉褲上終于套上了新衣服新褲子。農村的小孩們喜出望外,終于可以在貼完春聯(lián)后,帶著喜氣,帶著糖花生、柿餅、核桃,走村串戶,挨家挨戶看春聯(lián)、看福字、看窗花……走完這一圈,也好似是把美好的心情展示給村莊,讓自己成為村莊一個跳動的音符,讓村莊貼上喜慶年華的標簽。愉悅的村莊和歡快的溝河流,因大年的到來,喜慶亮麗,歡暢舒心。(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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