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距廣東省興寧“8·7”礦難發生已過去12天，事故搶險救援工作仍在繼續，越來越多的積水從井下抽出，但被困礦工的生還希望越來越渺茫。同時，隨著對事故調查的一步步深入，礦難背后的黑幕漸漸凸現，國務院重大事故調查組調查工作也有了最新進展。記者在一線采訪數日，取得的第一手資料令人深思———
章寧旦 本報記者 鄧新建
8月7日，興寧黃槐鎮大興煤礦特別重大透水事故，123名礦工被困井下，12天過去了，除找到三具尸體外，井下被困礦工生還希望渺茫。
“特大透水事故，反映了廣東省個別煤礦企業無視國家法律、無視礦工生命安全，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同時，也反映出廣東省某些地方安全生產監管不力、監管不到位，仍有監管死角甚至監管真空。”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的局長李毅中說。除了對主要責任人實施逮捕外，8月9日夜，廣東省委省政府亦作出決定：事故原因是礦主違法違規違章經營，梅州市政府、興寧市政府也負有監管不力的責任。梅州市長何正拔停職檢查，興寧市長曾祥海停職檢查。
安全生產只是一句標語
據了解，大興煤礦原來是一個地方國有煤礦，它歸屬于當時的四望嶂地方礦務局，1999年破產轉制，劃歸到了現在的民營企業———大徑里煤礦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徑里公司)。而大徑里公司的董事長曾云高是梅州市和興寧市的兩級人大代表，副董事長曾桂祥、曾凡金分別是廣東省和梅州市的政協委員，副董事長曾文坤為興寧市人大代表。
2003年，大興煤礦被梅州市評為先進民營企業。大徑里公司也在2004年榮獲“企業納稅大戶”的稱號。
興寧市煤炭局副局長陳桂浪告訴記者：大興煤礦在1999年轉制后，就一直沒有辦理采礦證和工商營業執照，應該屬于非法經營。這也就意味著大興煤礦從1999年轉制為私營以后非法生產達6年之久。
有知情者告訴記者，這6年中，當地政府對大興煤礦的情況不可能不知情：按照規定，煤礦的開采和安全生產許可證的申報都必須在當地主管部門備案；大興煤礦是當地4個大礦之一，在當地幾乎人人耳熟能詳，這也就意味著，當地煤炭管理部門對于大興煤礦的違法開采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同時，記者還發現，在8月8日興寧市委、市政府的《興寧市大興煤礦“8·7”透水事故搶救工作情況匯報》中，分明寫著，大興煤礦建于1990年，屬民營性質，設計規模為3萬噸，已辦有生產許可證，安全生產許可證和礦長資格證。而時隔一日，在8月9日晚的新聞發布會上，關于大興煤礦的性質終于有了定論：該礦山“證照不齊”，沒有工商營業執照、國土資源部門頒發的采礦許可證等證照，屬于典型的違法經營。
記者查閱了廣東省監察局的網站，對大興煤礦有這樣的一段介紹：2005年6月7日，大興煤礦取得了今年的“安全生產許可證”。安全生產許可證發放了，其依據是什么？為何在頒發后不到兩個月就出現事故，有關部門當時為什么沒有查出它有安全隱患？
廣東省副省長游寧豐對于發放安全許可證的問題表示，6月7日發放的“安全生產許可證”是不對的，不嚴肅，太草率了。
另據了解，大徑里公司是由65位股東總投入1800萬元成立的，這些股東中有一部分是黨政官員。目前中央紀委、監察部正對參股大徑里煤礦有限公司的65個股東展開深入調查。
據有關人士透露，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曾云高曾以人大代表的身份提交過一份《關于加強企業安全生產管理的建議》，“安全生產”在他的企業中只不過是一句標語，并被四處張貼。
政府政令在此成一紙空文
7月14日，與黃槐鎮相鄰的羅崗鎮福勝煤礦發生礦難，16人被永遠埋在了黃泥水下。當地政府也作出了積極的回應，讓全市的煤礦進行停產整頓。這個停產整頓通知書也發放給了大興煤礦。記者在大興煤礦的調度室里看到了這張責令停產整頓的通知書。興寧市長曾祥海當時曾對媒體表態：絕對不能出現第二次事故。
言猶在耳，“16條生命”一下子變成了“123人生機渺茫”。
據了解，在接到停產整頓通知書時，該礦停產過一段時間，當時對外的說法是維修基建礦道，而有好幾天卻在晚上進行采礦。
湖南籍礦工毛某說，“在7月14日出事后整頓期間，大興煤礦其實還在偷偷生產，一般是白天停工，晚上生產”，“這在當地已經是個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另有該礦工作人員透露，一般有工作組要來檢查，老板總會提前接到電話。
廣東省副省長游寧豐說，從目前看來，他們沒有真正的停產整頓。
記者從有關方面了解到：今年5月12日，梅州市安監局曾在興寧市黃槐鎮召開“深部煤礦資源開采安全生產工作會議”。在這次會議上，有關部門成立了督察組，幫助煤礦設立防治水機構。同時，還要求國土資源部門每月進行一次檢查分析，鎮級政府每月進行兩次檢查，企業每天進行一次監測，并作好分析記錄。但之后，會議紀要的內容在黃槐鎮和大興煤礦卻變成了白紙一張。記者采訪發現，防水閘墻及護巷、煤、巖、柱檢查記錄表，至今各欄都是空白的。
“安全金”為誰保平安
采訪中，礦工小劉告訴記者，“6月份滲水時我們說不干了，但老板說‘安全金’不退，所以我們只能堅持到現在”。
工人們所說的“安全金”是大興煤礦每個工人每月的工資中都扣除的5%的安全風險抵押金。按照礦上的規定，如果在一年之內沒有發生任何工傷事故，工人將拿到全額的安全風險金。
廣東省安監局副局長胡建昌告訴記者，風險抵押金制度讓每個煤礦根據產量大小，繳納一定的風險抵押金。這筆錢主要用于企業發生事故后的調查處理費用。以免事故一發生，老板就跑掉了。安監押金應該是由礦主自己向安監部門繳納的，而在大興煤礦，礦主把這筆錢轉嫁到了礦工身上———每月從礦工的工資中扣除。
據當地礦工反映，“安全金”扣自工人薪水的情況不只是大興煤礦一家的做法，在興寧礦區，該做法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行規。記者昨日采訪多家不同礦井工人了解到，該地區所有煤礦的“安全金”幾乎都是由工人來出的，少的每月扣除工資的4%，多的達到7%。
本報興寧8月18日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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