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劉勇在報刊發表了大量“青春美文”“理論性文章”,我也是其中一些報刊的作者。在一次筆會上,我見到了劉勇,那時他在縣中醫院辦公室副主任。后來再讀到他的作品,就是短篇小說了,他用自己的深厚積累,創作出一系列有影響的中短篇小說。而今,在中國文學獎的金字塔上,他站到了塔尖。
這些年來,我也一直耕耘在文字的田園里,寫作并發表了一些文章。但這些文字,大多是自娛自樂。如果放眼浩大的文壇,我只是游弋于浩瀚海洋的小蝌蚪。
我最初寫作時,所在縣城的一些作家是我的偶像,那時他們在外省文學刊物上發表了不少文學作品,還獲得了一些文學獎。這些縣城的作家,與他們見面時,我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謙卑模樣,壓抑著自己,但這不是我真實的樣子,我只是想小心翼翼求得一個活動空間。
那些年我寫作時,儼然一只匍匐在紙上的蠶,紙就是我的桑葉。我把自己在方格紙里寫下的文字投稿到北京、上海、廣州、南京、合肥的文學刊物,當然,如石沉大海。我一度憤懣,感覺那些文學刊物的編輯不識貨。有一次,我還乘長途客車去了省城,特地去一家文學刊物編輯部,我準備質問編輯,我給你們投了上百篇稿,連一個泡兒也沒冒一下,到底是為啥,是不是欺負我這樣一個小地方的作者?我來到那棟四周綠蔭蔥蘢的編輯部小樓,看見一個膚白體瘦的中年男人正在臺燈下看稿,他禮貌地接待了我。我準備把自己創作的雄心壯志匯報一下,但看到編輯部里成堆的稿件后,我泄氣了。后來知道,這個男士就是這家文學雜志的編輯部主任,他說話聲音細軟,態度誠懇,鼓勵我在小地方好好寫作,一定會有所成就;他還舉例,獲得大獎的作家周某某,寫小說時也是一個鄉里的農業技術員。我備受鼓舞。
從省城回到小城后,我轉向小散文創作。我可是連一篇小小散文也沒寫過的作者,但出名要趁早的功利心催促著我。我不舍晝夜地寫下近萬字,我太想通過寫作一鳴驚人。等我把寫下的稿子,表面恭恭敬敬實則咄咄逼人地捧給一個本地寫散文的作家看后,他雙手一攤說:“對不起,你這個確實不叫小散文,完全是由著自己的性子在寫,沒一個能立得起來的人物,你還是寫點‘小東西’吧。”我當時以為他是嫉妒我,貶低我。時隔多年,我才明白,他的話是正確的。這個說話率直的作家,后來還憑自己的中短小說獲得過文學大獎,那可是靠真槍實彈拼打出來的。
我繼續寫一些自己“啃得動”的文字。我獲得了一點“作家”的虛名后,老家鄉下來找我辦事的人也不少:患了癌癥想找城里名醫搶救的,結婚多年依然不孕不育的夫婦,還有因飛機起落噪音影響睡眠的人……他們以為“作家”在城市里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很遺憾,大多數事情我辦不成。一些鄉人翻翻白眼說:“噢,原來你也就這點能耐啊。”
鄉人們不知道,我的苦惱并不比他們少,他們操心著莊稼的收成,我同樣操心著自家的煙火人生。寫作,只是我活在塵世的一點表達。在我的表達里,有對家鄉人和大地的書寫,但家鄉人幾乎都沒有讀到,我只是在寫作里撫慰著自己的心靈。我與家鄉人交集的人生,只是血脈里綿延的老家鄉水基因。
想起我當初從村里來小城工作時,是一步一樁。做自己的事,我朋友說,你要好好寫!”等待我出人頭地。
作為一個籍籍無名的作者,我只是通過文字,如老家的小麥玉米一樣,喂養我時時嗷嗷待哺、漸漸老去的靈魂。(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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