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黃鏊是一個直徑不到二十厘米、有三個支架、用鑄鐵制成的小鍋,鍋底是凸型的,上面加有鍋蓋。在攤米黃的時候,在米黃鏊底部加火,倒入適量的硬糜子面糊糊,蓋上蓋子,幾分鐘后就熟了。
那個貧窮的年代,白面饃饃是不敢奢望的,于是米黃便成了我渴望的美食。但是米黃也只有到每年臘月才有盼頭。陜北人講究正月十五前不干活,否則一年里都有干不完的活,所以過了臘八各家各戶就忙著籌備正月的飯食。陜北冬季很冷,米黃便可以天然冷藏,到吃飯的時候一熱就好了。
記事起我就盼望著過了臘八攤米黃,頭一天我會幫大人把柴劈成十厘米多長,細細的柴火,方便第二天攤米黃在米黃鏊下面生火用。第二天,母親便會早早地挨個叫醒幾個孩子,把土炕上的席卷起來,把米黃鏊放在靠近窗戶的炕頭便可以開始攤米黃了。
每個米黃鏊下面燃起柴火,待米黃鏊熱了,用高粱稈夾一塊干凈的布頭,在油碗里沾點食用油抹在米黃鏊里,避免粘鍋。舀一勺頭天晚上發酵好的硬糜子面糊糊倒進米黃鏊里,蓋上蓋子,幾分鐘后就熟了。揭開蓋子,用事先準備好的一根筷子從一側伸進去,往起一翻,把圓形的米黃從中間一折,便成了半圓形了。熱乎乎的米黃外黃里嫩,香甜可口。
頭幾個米黃照例是不準吃的,必須先供起來,否則后面的米黃就會攤不好,要不火候不到顏色不黃,要不火候太大焦了。雖然是迷信的說法,但是家家戶戶都如此虔誠地照做,唯恐今年的米黃做不好。
等天徹底亮了,我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篦子(用高粱稈做的盛器),挑選出成色最好的米黃,挨家挨戶送米黃。每家八個或者十個,兩個半圓形米黃并在一起成了圓形,兩個一層,上一層交叉放置,再用籠布蓋住,以免送到的時候米黃涼了。這一天是我一年里最開心的時候,不僅僅是可以吃到米黃,更是因為我可以挨家挨戶送米黃,每送到一家,主人必會熱情地接住,放下米黃,還回篦子,夸我家的米黃如何如何做得耐看,好吃,夸我如何懂事,勤快。不論是夸米黃還是夸我,我都心花怒放,樂此不疲。送了一家再送一家,直到全村家家戶戶都送遍還意猶未盡。
往往攤米黃得大半天甚至一天,攤的米黃要足夠一家人吃完臘月和正月。待完工后,窯洞里到處都放著金黃的米黃,滿窯洞都是清香撲鼻。大人們開始收拾,把米黃摞起來,把炙熱的米黃鏊用鐵夾子夾住放到院子里讓它自然涼下來,把炕頭的熱柴火灰燼用鐵锨清理,待土炕涼了方可把席子放下來,一家人才能在炕上休息。
米黃是臘月、正月的主食,每頓吃飯前在鍋里一熱就可以了。直接吃、夾酸菜吃、夾辣子吃、放干吃,甚至凍成冰碴子的米黃也是一道美食,吃起來酸酸甜甜,透心涼。只是大人是不許這樣吃的,我們只有偷偷地吃。
時過境遷,我依然懷念米黃,懷念送米黃年代的那份濃濃的鄉情。(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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