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老米心生芥蒂,就是因為50元罰款。那天,我正組織著工人上料時,老米鬼使神差地走進了車間。手中的活計不便停頓,我只能沖他咧嘴一樂,算是打招呼。
沒料到老米好像沒看見我的表情,急扯白臉地走到我跟前,讓我交50元罰款,還說我身為班組長,帶頭不戴防塵口罩,違反了安全生產的規定等等。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頭一怔,我更是鬧了個燒雞大窩脖。望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我真想沖上去搗他兩拳。裝完料回到休息室,我照舊跟弟兄們閑聊,然后沒事人一樣去吃飯。剛吃到半截上,事務員顛顛地跑過來對我說:你把罰款交了唄。
還動真格的呀?我把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掏出五十塊錢遞給事務,接著將那張罰款收據撕成了碎片……
并非我這人鼠肚雞腸,實在是我們的關系忒親密了。進入本廠之前,我倆同吃同住同勞動整整兩年,說起來他還算我的“部下”呢。今天干嘛要小題大作、鐵面無情啊?
我這人脾氣有點各色,往好聽里說叫懶得交際,廠里小青年娶妻生子,我也很少去湊份子、喝喜酒,好多人都背后嘀咕我不近人情。唯獨就是和老米,我們有著頻繁的傳換。記得他走上安全員這個崗位時,我倆還在飯館喝了頓小酒哩。
這天晚上,我毫無懸念地接到了老米的電話,他先是跟我再三請罪,又說了一大套預防塵肺病、殺雞給猴看之類的話,最后邀請我明天散班后到“東北鍋烙”小酌。我婉轉地謝絕了,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吃,我還不至于這么賤吧?
此后的日子里,我跟老米碰面雖然照常哼哈,只是少了許多有事沒事的溝通。老米則不遺余力地改善著車間環境,先后加裝了風扇、換氣扇,申請購置了降低噪聲的耳塞等。工友們呢,倒是從中吸取了教訓,每逢生產時,都會自覺地從頭到腳全副武裝,絲毫也不敢含糊。
張海超開胸驗肺事件后不久,縣政府聯合衛生局展開了突擊檢查,諸多廠礦因粉塵、噪聲超標被課以重罰,唯獨我們破碎車間以環境優良,工人勞保穿戴齊全而獨占鰲頭,并受到了主管工業的副縣長的嘉獎。
聽到這個好消息時,我霍然理解了老米的良苦用心。顧不上正歇班在家,我撥通了老米的電話,誠懇地約他在“東北鍋烙”見面。我要在飯桌上向他道歉,順便請教一番,他是怎樣半路出家,卻掌握了那么豐富的安全生產知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