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在鄉下生活,難忘田野里的那些昆蟲,故以文記之。
蝴蝶,昆蟲中最優雅的舞蹈家。如果進行昆蟲選美比賽,我當選蝴蝶為“昆蟲小姐”;如果在昆蟲里挑選“舞林高手”,我亦投蝴蝶一票。春夏時節,田野里到處可見蝴蝶的倩影,它們在花間翩躚,舞動出了濃郁的夏日風情。蝴蝶的品種繁多,色澤各異,但無論什么顏色,都帶有繁雜的斑點與條紋。在這些蝶中,我對眼蝶情有獨鐘,不光因它們身上的斑點像人的眼睛,更因其形體與女子頭上戴的蝴蝶發卡有幾分相似。我也喜歡二尾鳳蝶,這種色彩斑斕的蝴蝶翅膀外緣鑲了一溜黑邊,很像城里姑娘穿的百褶裙的時髦裙邊。
上小學二年級時,老師曾帶領我們幫生產隊干活。初夏的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晶瑩的露珠仍掛在草尖樹葉上,空氣濕度很大,許多蝴蝶落在花草叢中休憩。由于溫度低,它們身子沉重,大家趁機捉了不少蝴蝶。帶領我們上山的是一位剛從師范學校畢業的年輕女老師,她說此時正是蝴蝶們產卵的時期。同學們聽了此話,紛紛把手中的蝴蝶放了。蝴蝶也是愛情的象征,你看,梁山伯與祝英臺在《化蝶》中的舞姿曼妙,如同兩情相悅的蝴蝶相互纏綿,相互追逐,詮釋了愛情的永恒。
螢火蟲,暗夜中的昆蟲詩人。20世紀50年代的農村,到了黃昏,便是螢火蟲的天下。它們身上帶著一盞閃著幽幽光線的小燈籠滿天飛。大人們對螢火蟲不感興趣,他們坐在蒲團上光顧著交談,而孩子們手拿一把大芭蕉扇,歡天喜地地追打螢火蟲。螢火蟲很狡猾,見狀立馬飛高,讓你干著急,夠不著;而跑得慢一些的,則成了俘虜。我們把捉到的螢火蟲裝到瓶子里,彼此炫耀,看誰的螢火蟲更亮。在那個缺少光的年代,螢火蟲微弱的光芒雖不足以讓我們用來讀書,但卻讓我們樹立起追求光明的意愿與勇氣。
這詩意的使者,也引來不少文人墨客吟誦。在我看來,最膾炙人口的當屬杜牧“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的詩句。在孩子心中,一只螢火蟲既是一篇動人的童話、一幅美麗的圖畫、一支悠久而古老的歌,也是一首漂泊在夜空里的詩篇。
蜻蜓,昆蟲中技藝高超的飛行能手。每當看到成群結隊的蜻蜓掠過地面飛翔,母親總會說要下雨了,并趕緊把晾在外邊的糧食,用東西蓋上。蜻蜓頭大,身子小而扁平,復式大眼睛是它最顯著的特征。常見的蜻蜓多為黃色,羽翼薄而透明,行動快速而敏捷,飛行能力高超。蜻蜓一生雖短暫,但能吃掉大量蚊子與小昆蟲,修長瀟灑的外表下,難掩這位悄無聲息殺手的冷酷。
夏天,孩子們最愛捕捉蜻蜓,通常的工具是掃院子的大竹掃帚和清掃室內的高粱掃帚,把蜻蜓拍下來,用一根線拴住它的頭,蜻蜓只能乖乖地在手里飛。蜻蜓為冷血動物,溫度低時,活動能力差,一早一晚是捕捉它們的最佳時機。午后的池塘,一片靜謐,空氣中溢滿愛情的味道,它們用標志性動作——蜻蜓點水,完成自己的繁衍生息。
蟬,昆蟲中不折不扣的歌唱家。每到初夏,幾場雨過后,蟬便如約而至。蟬先以知了猴的形態鉆出地面,成功爬上樹干,羽化成蟬,也正式開始它短暫的歌唱生涯。蟬是昆蟲中的另類,一種令人著迷的昆蟲。
整個夏天,各種類型的蟬都在舉行自己的音樂會。只要有一只蟬亮開歌喉,其他蟬們也跟著唱起來。蟬的歌聲聽起來雖不悠揚悅耳,但它們盡心盡職,無論天氣多么炎熱,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能聽到它們響亮的歌聲。孩子們最愛的是雨后在樹林里摳知了猴,或是用竹竿挑著面筋粘知了,油炸出來的蟬,味道最是夏天。
蜜蜂,昆蟲中當之無愧的甜蜜釀造大師。在自然界,除了蜜蜂,田野中常見的還有黃蜂、土蜂、胡蜂、馬蜂等。關于蜜蜂這位不索取只奉獻,向人們奉獻甜蜜的小昆蟲可說之處太多了。春夏秋三季,只要太陽升起,就可以看見蜜蜂勤勞的身影。它們周而復始,無數次往返,只為尋找那些盛開的花朵,在采食花蜜的同時,也不忘自己傳授花粉的職責。蜜蜂的社會性和高效的工作,也使它們在昆蟲界獨樹一幟。
天牛,昆蟲中最威風凜凜的武士。天牛身披黑色盔甲,大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邊一個黑白相間的長觸角,像齊天大圣頭上的雉雞翎。天牛種類繁多,最常見為光肩星天牛,身體長有白色的小點點。天牛有股憨勁兒,兩個小板牙像鍘刀一般鋒利,叫它切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天牛好吃霸王餐,什么樹呀葉呀都是它餐桌上的美味,夏天甚至能聽到它咀嚼時發出的咔嚓咔嚓的聲音。幼時,我常將抓來的天牛用繩子拴住玩。
磕頭蟲,昆蟲中的特異功能者。磕頭蟲是我們男孩童年最愛玩的一種蟲子,它身體細長,呈暗褐色。當抓住它時,它便不?念^。不明就里的還以為它肌張力過高或別的什么原因,但真相往往藏在細節里:當被人手捏住時,它感到威脅與擠壓,便利用自己特殊的構造讓身體快速伸張與彎曲,作出磕頭狀,實質是這種在自然界處于弱勢地位的可憐小家伙試圖掙脫束縛,自我防衛的一種手段。
金龜子,昆蟲中善于偽裝的鬼精靈。它一旦發現捕食者來臨,會迅速從樹上或葉片上滾落下來,一動不動。很多捕食者以為是僵尸,大部分都會選擇離開,金龜子便趁機逃脫。此舉不但體現了它非凡的表演能力,也坐實了它偽裝者的名分。
瓢蟲,昆蟲中最溫柔小巧的殺手。瓢蟲個頭很小,顏色很醒目,膠東百姓以“花大姐”或“小媳婦”相稱。瓢蟲雖小,卻是蚜蟲等害蟲的死敵。
椿象,昆蟲中靠魔術逃生的佼佼者。它身子為扁長筒形,灰褐色,遇到危險時,會變戲法般地瞬間釋放出一股臭氣,使捕獵者聞味卻步。故椿象又有“臭大姐”“放屁蟲”之稱。這與金龜子利用佯死逃脫,有異曲同工之妙。
螻蛄,也叫“土狗”“喇喇蛄”,昆蟲中少有的地下工作者。它有挖地三尺的本事,無論刨地或是犁地,總能翻出這種塊頭大、外形笨拙、身子呈黃黑色的東西。我早就聽大人說螻蛄是害蟲,專吃莊稼根莖,是臭名昭著的大食客,便不由分說拿起來,將其一頓胖揍。有一句極為流行的俗語“聽了喇喇蛄叫,還不種莊稼了”,表達做任何事不能被雜音干擾,要意志堅定地干下去的意思。
蜣螂,昆蟲中最樸實能干的清道夫。蜣螂又名屎殼郎,蜣螂腦袋似乎不會拐彎,是地地道道的平面思維。屎殼郎窮其一生只干一件事情——搬運糞球。過去,田野和道路上到處都有牛馬驢騾的糞便,一泡牛屎就夠十幾個屎殼郎連滾帶爬地忙活好幾天。
盡管屎殼郎不舍晝夜,兢兢業業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但它猥瑣的外表、不甚體面的工作,致使圍繞它的歇后語基本是以諷刺為主:“屎殼郎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屎殼郎掉面缸里——渾充元宵”“屎殼郎戴花——臭美”“屎殼郎打哈欠——滿口噴糞”……
一蟲一世界。這些昆蟲陪我度過了童年,豐富了我們這個多彩的世界。(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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